戴果子不敢細想那些人怎麽會發出那樣慘烈的呼叫聲，拼命抽打拉車的馬匹。旁邊還有顧長明助力，盡管車上坐了不少人，還是風馳電池般出了城門口。

馬匹吃痛又似乎受了大驚嚇，到後來根本不用戴果子使勁，撒開四蹄沒頭沒腦的往前跑。本來只要方向沒錯，這一路的路線也沒有規定的嚴苛。戴果子手臂發酸，索性放任馬車亂跑一氣，等馬匹跑得太累，漸漸緩下速度。顧長明驅馬與他並駕齊驅。

戴果子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，聽到馬車裏急聲喊快些停車。

剛把馬車勉強穩住，有人跳車下來，跑到路邊大吐起來。隨即另外兩個跟著下來，小鳳凰勉強維持住。柳竹雪的臉色也是相當難看，要不是剛才運功周天，安撫住五臟六腑。這會兒恐怕比素娜吐得更厲害。

顧長明翻身下馬，小鳳凰重新回到車上取了水囊下來，走到素娜身邊去了。

“我們這一路狂奔亂跑的，離開封府有多遠了？”戴果子大口灌了幾口水，一抹嘴巴問道。

“差不多跑了有一個半時辰，總有六七十裏地。”顧長明雙手背負在身後，向四周望去，想要很快確定目前的方位。

“我說到底是怎麽回事，那些守城的哭爹喊娘，好不嚇人。”戴果子把水囊往柳竹雪面前遞，她取出帕子，讓清水浸潤後，擦了擦額頭雙頰，稍微緩過點氣來，“我看到一群人撲過來，你說要走，其他的都沒來得及看。”

“素娜召喚了蠱蟲。”顧長明身在車外，始終看得很清楚。素娜推開車窗後，很快有類似四季春上空的那種紅蟲群飛撲而來，體積小，數量諸多，把那些守城侍衛的臉都蒙住看不清了。

“不是說小金虛弱，不能聽她使喚了嗎？”戴果子見素娜在那邊吐了又吐，小鳳凰好心幫她在拍後背，“而且你也說蠱蟲在開封府活不長久，這些又是哪裏冒出來的？”

“等她好了直接問比較方便。”顧長明不想左右揣測，素娜就在眼前，答案比誰都更加精準。他是見到那些蠱蟲從守城侍衛的鼻子耳朵往身體裏面鉆，不知會不會傷人性命。當時如果停下來的話，情況可能更加糟糕。他才會選擇沈默，或許還對素娜有些信任，知道她不是罔顧他人性命的心性。

素娜慘白著臉走過來，見諸人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己，腦袋耷拉得更低了：“我沒有傷人性命，我可以保證的。”

“到底怎麽回事？”戴果子的話沒說完，素娜眼睛一閉，暈過去了。要不是小鳳凰始終跟在後面，手忙腳亂把人扶住，還不知要磕碰到哪裏。“餵餵餵，我還什麽都沒問呢，她是怎麽回事！”

“和小金的傷有關系，她說過的，小金和她是同生同死的，如若小金撐不住，她一定要死。”顧長明把人先送回到馬車上，“她這不是病，找大夫看也沒用，我們別耽誤時辰，趕緊繼續趕路才能救她。”

“離她的寨子越近，她好轉的越快，是這樣嗎？”戴果子得到顧長明的肯定答案，連忙招呼都上車。

小鳳凰探出頭來，滿眼擔憂道：“她恐怕不太好，全身冰冷，心跳慢的不行。”

“那還等什麽，走走走！”戴果子把雙腳在泥地上蹭了蹭，一路狂奔，這會兒小腿還發軟也顧不上了。別是寶藏沒找到，把素娜的性命丟在半途了。

這一路，所有人都不敢喊辛苦，幾乎沒有下過車。路上見到賣吃食的，顧長明買來了分發到每人手中，而素娜始終沒有醒轉，昏昏沈沈，仿佛要永久的睡下去。

小鳳凰用軟布沾水，印在素娜的嘴角，生怕她會脫水不治。說來真是神奇，明明快要奄奄一息的人，又是三天三夜滴米不進的，素娜在第四天的一早突然睜開眼坐了起來。

馬車裏還有兩個人蓬頭散發，看起來比她還要憔悴遜色。反而是素娜睡個飽覺，臉色粉暈，藍眸盈盈。

小鳳凰手裏的油餅一滑，素娜連忙伸出雙手接住：“我快餓死了，先不客氣吃一口了。”三下五除二把一塊比臉都大的油餅盡數塞進嘴裏，還嚷嚷著問有沒有其他可以吃的。柳竹雪連忙把自己的那份遞過去，很快也被素娜吃完。

“先喝口水別噎著。”小鳳凰見素娜直著脖子往下咽，有些心驚膽戰的。要說三天沒吃東西，不能這樣吃法，會撐壞肚子的。

“我睡了幾天？”素娜好不容易把嘴裏的油餅全咽下去，邊喝水邊問道。

“整整三天，怎麽喊都喊不醒。心跳一點點，呼吸一點點，要不是顧公子說你肯定會醒過來，我們都擔心你挺不過去。”小鳳凰懷疑的湊過臉來看，這人怎麽說暈就暈，說好就好的。“你真的沒事。”

“沒事，醒過來就是沒事。我一點記不起來是怎麽暈過去的，斷片了。”素娜看看這個，再看看那個，“不是說才三天嗎，你們怎麽灰頭土臉的，昨晚沒睡好？”

“這輛車三天裏停下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時辰。”柳竹雪索性把車窗全推開，讓外面的風呼呼吹進來，“顧大哥，果子，素娜醒了！”

馬車猛地停住，就聽到顧長明沈聲道：“醒了也要趕路，還沒有到目的地。”

“不能讓人先歇歇，她醒了，我們倒是都要咽氣了。”戴果子沒好氣的反抗道。

“要停也不是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，去前面找到村鎮停下來，住一晚再說。”顧長明總算是松了口，戴果子才哼哧哼哧重新讓馬車走起來。

“你說馬車沒有停過，你們一直在趕路？”素娜吃驚的趴到窗口，這一覺睡得窗外的風景都完全變了模樣。盡管她不認識這是哪裏，然而樹木植被都讓她有種親切感，是從小看習慣的那些品種了，“這裏離寨子不會太遠的，快到家了。”

顧長明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窗口：“到家至少還有十幾天的路程，我們卯足了勁趕路，也沒有走得很遠。”

“那我怎麽會醒過來的？”素娜差點不相信這戶，明明看起來都很眼熟，還要十幾天？

“這個問題，你問我也沒有用，我不懂養蠱。”顧長明見素娜精神奕奕的，“你的小金可還安好？”

他這一提，素娜連忙把手指搭在耳蝸邊，稍稍過了片刻，小金慢吞吞的沿著指尖爬出來。比起最活躍的時候還是差了不少，走起來有些搖搖擺擺的，堅持爬到素娜的手背，停下來不再動彈，而是用小腦袋有節奏的一點一點。

素娜很大方的咬破另只手的指尖，用自己的鮮血餵它，任由它用前肢抱住食指吃得津津有味：“我不該在你最虛弱的時候，還讓你召喚其他蠱蟲的。當時不是沒辦法嗎，你看我們五個人要不是你幫忙，連那個城門都出不來。”

戴果子氣得差點連鼻子都歪了，敢情一路逃命過來，所有的功勞都是你家蟲子的，我們都陪著幹吃飯而已！

柳竹雪眼見果子要發作，連忙咳嗽兩聲道：“大家都平安無事才好，還要素娜帶我們去找寶藏，這下是有指望了。”

其實她對什麽寶藏根本沒多大的興趣，這話是特意提點戴果子的。不管素娜怎麽說話不中聽，畢竟留著還要派大用處的，更何況素娜的本意還是好的，為了護住大家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的猶疑。不能對素娜要求太高，寨子裏接受到的那些也和他們幾個截然不同。

想想那個一意孤行的尤嬰，比較之下，素娜真是良善之輩了。

戴果子一聽柳竹雪這話，心裏有數，這種時候想要和素娜計較也沒多大意思，悶聲趕車早點找到落腳的地方才是正事。

素娜把小金餵飽了，重新送回去休養，朝著對面兩人咧嘴笑道：“辛苦你們了，這三天三夜實在難熬。回頭到了我的寨子裏，一定把你們奉若上賓。”

小鳳凰沒出聲，先前還口口聲聲女賊小偷的喊，睡了一覺醒過來，素娜忘記得快，她可沒這麽容易就拋之腦後了。

反倒是柳竹雪有些好奇：“你先前不是說寨子裏不能有外人進去的嗎，怎麽又說讓我們一起進去了？”

“外人當然不能進，不請自來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。你們不一樣，從我被果博帶到開封府，都是你們在照應我。所以你們是我請到寨子裏的，所以是上賓。”素娜看著小鳳凰的表情，眼珠子轉了轉又道，“我是對齊坤門的印象不好，他們想到寨子裏來偷東西。你雖然是齊坤門的人，但你是好人，所以我就不和你計較了這些了。”

小鳳凰苦笑了下，難道還要她說多謝你不和我計較了嗎？在被素娜指著鼻子罵過以後，不是所有難聽的話都可以當成是耳旁風，一笑而過的。

柳竹雪能夠理解小鳳凰的心境，父親死的不明不白，哪怕事後被強加一個說是被外敵細作殺害，又給兄長官職補償，自己心裏頭永遠有一道過不去的坎。

如果她哭著鬧著要顧長明和戴果子幫忙查詢殺害父親的真正兇手，他們未必會推辭。怕的是真相浮出水面，她未必有這個膽子有這條命去承受這些過於沈重的東西。

於是，柳竹雪伸手在小鳳凰後背拍了兩下，也不說別放在心上這樣輕描淡寫的話。

馬車很快找到可以落腳的村莊，停了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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